徒手打破墙壁的关薰华越过我的头顶直取焦翰林的首级，但是那支小手在距离他额头几厘米的地方被一股看不见的立场挡了下来，就在这停顿的一刻间，那股阻挡力量又像是弹簧一般将她弹了出去。被弹飞的关薰华硬生生将后墙又撞出了一个洞然后她就这样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之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完全超出我的理解和接受的速度。在尘埃尚未落定的混乱之际，一直等在外面的吸血鬼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来没有来晚？”
依然是那个悠闲，轻浮而又险恶的笑容。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焦翰林一脸没好气的站起来嘴里到不忘挖苦叶文。
“怎么会，你是大老板，要是你死了小蓬可不会放过我的。”
“知道了那就赶紧干活。”
“了解。”
恶搞似得敬了个礼，吸血鬼慢吞吞的走进了那个被关薰华撞出来的洞。焦翰林又恢复一副斑谰不惊的样子坐了下来。他看着我眼带责怪，我似乎能听到他在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抱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摆了摆手让我好好听他说话。
“既然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正好我也给你个考验。要么你使用自己扭转时间的能力把关熏华倒回昨天，或者前天，反正过去的哪一天都行。要么，”说到这他把一直放在桌下的那把唐剑又拿了上来“你可以试着杀掉他们两个中的一个。”
我没有说我要选哪个，但焦翰林还是把唐刀推向了我。
吸血鬼与不死民。
杀谁？
回过神我发现我不仅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还把唐剑拿在了手上。
我来到中央空地，那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擂台。趴在地上的不死民少女和半跪着的金发吸血鬼。
“呦，千廻你是来帮我的吗？”
看样子是吸血鬼的实力略占上风，但实际上半跪着的叶文，左手被折断，拖着的左脚也怪异的扭曲着而趴在地上的关薰华只是运动服的胳膊上破了几个口而已。
由此情我权衡再三，做出抉择走向了关薰华。
“喂喂，不带这么重色轻友的啊。”
吸血鬼一半是嘲笑，一半是无奈。
“少废话，对女生动手你还算是男人嘛？”
就算男鬼也算不上吧。
“哎，妖怪的世界你不懂啊，越是柔弱的形象就越危险啦。”
“少找借口。”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好好上一课吧。”
“什.....”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是什么意思，旁边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刚转过头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击。从通道中疾驰而出的叶雯跃起来一记漂亮的回旋踢狠狠的踢在了我的脸上。与那只小脚给我的映像完全相反，那一击是蕴含着巨大力量的一击。一瞬间我像是挨了一鞭的陀螺旋转着飞了起来。
“外表和内在一定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那是你们高中就教过的知识吧？”
是女孩的声线，我奋力摆脱眩晕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同一样是一脸笑容的叶雯。
“你们为什么会同时出现？！”
“啊？我忘记说了吗？”
叶雯很潇洒的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棕发。
“我是他，他也是我，吸血鬼有几个身体也不奇怪吧。”
既是叶文也是叶雯。本来如果只是变身我到是还可以接受，但是两个身体一个是青年一个是幼女就显得有些恶趣味了。在我站起来之前，关薰华已经起来了，察觉到这一点的叶雯以双手为爪毫不留情的向其攻了过去。
吸血鬼幼女的速度很快，可惜攻击毫无章法，只是单纯的依靠速度像只野猫一样不停的抓挠。而关薰华敏捷的侧身，腾挪，俯身，爪击全都被闪开了，从速度上来看两人或许是旗鼓相当也说不定。只是这几招下来关薰华只是闪躲，完全没有反击的意图。我看到她脸上的诧异，明白是她还没搞清楚眼前的幼女到底是谁。
恍惚间，我突然觉得很可笑，两个模样都没有成年的小女孩正在互相厮杀。
我该阻止他们吗？
阻止两个不死之身的妖怪互相残杀？
“我就当你是选了那位老前辈好了。”
身边响起了叶文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支没有温度的手便掐住我的脖子把我举了起来。
“你有什么遗言要说吗？哦，对了，其实你不会死的对吧。”
即使我想说遗言也说不出来，那铁钳一样的手越收越紧，恐怕在我窒息之前脖子就被捏断了。
“那让我想想说点什么，好让你有机会反击。”
反击？那是不可能的，我根本无法撼动那支铁臂，剑早在挨那一脚的时候就掉在了地上，脚只是在条件反射性的胡乱踢着，眼睛正逐渐变得模糊。
他为什么不像前几天砍我的头一样，直接杀了我呢。我的脑子在濒死之时突然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他在逼我主动用那个扭转时间的能力。
但我该怎么用呢？想象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想象着时间回到我碰到关熏华之前？
正想到这，已经变的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人影横飞出去砸在了墙壁上。
是关薰华？
影子是黑色的，颜色不太符合，那么排除掉现在正在掐着我的叶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是叶雯。
下一瞬间，我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懈。
获得喘息的机会我一边咳嗽一边努力掰开掐着脖子的那支手。
是改主意了吗？等我好不容易掰开叶文的手，然后那支手就那样掉在了地上。那支苍白的手带着半截小臂就那样掉在了地上。是叶文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被斩了下来。
我抬头看向前方，叶文已经向后跃出了两丈远，代替他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蓝白相间的背影。
“哦~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八卦掌？”
被斩掉右手的叶文与其说是惊讶到不如说是惊喜。
“有点意思。”
我记得有个电影里说过，八卦掌的前身是刀术，如果是刀的话，那斩断身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那是掌，仅仅只是用肉掌就斩断了吸血鬼的手臂。关薰华手掌边缓缓垂落的血滴让我确认了这个事实。然后很快那些血迹像是被蒸发一般化成了空气，掉落在脚边的那只断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两丈开外的叶文已恢复如初，刚才还像坏水龙头一样喷洒着鲜血的手腕此时已重新长了出来。身，不死，这一刻我才对这句话有了明确的认识。
“再多拿出点本事来吧，只是这样的话别说境的管理人，我这关你都过不了哦。”
叶文挑衅似的说着，在他的身后，几乎镶进墙里的叶雯也抽出身体来到他的身边。
一对二，关薰华沉默不语，她没有摆出什么姿势，只是垂着两只手臂，双掌维持着手刀的样子挡在我的面前。
对峙没有持续几秒，我都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叶雯便再一次朝着关薰华飞扑了过去。
如果说刚才的速度我的眼睛还勉强能够看清楚，那么现在她就完完全全化作了一片黑影。但是关薰华只是简单迅速的像挥刀一样挥动手臂，一截白色的东西就从侧面飞了过去。那是叶雯如藕段般的手臂。
猎豹般的扑击被截停了，失去右小臂似乎是在计划之内，真正的杀招是已经扣在关薰华右肩上的左手。如果有一瞬间发力的机会，关薰华的右肩大概会被捏碎吧，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在被扣住肩膀的一瞬间关薰华的右肘便扼住了那只手，在吸血鬼回手之前她的右手便已如灵蛇一般缠绕其上，在几声令人难受的骨头断裂声响之后，吸血鬼仅剩的左手臂似乎断成了几截。
这一瞬间的交锋，关薰华轻易的斩掉了叶雯的右臂又废掉了左臂。假如这是正常人之间的战斗恐怕早就分出胜负了，不，就算是前几日的妖物，战斗也不至于如此。吸血鬼与不死民，与那些需要附身的妖怪不同，这是货真价实存在的怪物。
就算两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娇小的外国幼女一个看起来像是柔弱的高中女生。
如此残酷的厮杀却真实的在我眼前发生了。左臂被制住的那一刻吸血鬼就已做出决断放弃了手臂，她一个朝天的上踢逼的关薰华不得不得放开她向后躲避，而没有踢中的叶雯顺势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的站直了身体，老实说这个动作我只在电影和游戏里见过，如果不是右臂不见踪影左臂又像棉绳一样摆动着这个动作应该是非常的帅气。
很快，被断掉的左臂像是断线的木偶被接上了线一般重新恢复了活力，叶雯捡起地上的右臂接到了断口上，创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没有多余的言语，她带着愉快的微笑再一次扑了上去。
我不知道这样的战斗要持续多久，在技巧上关薰华有绝对的优势，但吸血鬼的再生力实在是无解。无论手脚被斩掉多少次都没有用，那身校服数次被鲜血染红又恢复原样，无法消去的血迹和破损越来越多预示着其主人正处于劣势。
但她是不是还有其它的招数没有用呢？而吸血鬼那一方，叶文并没有加入战局，他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这只是一场舞台剧而已。
完全没有人声，两个女孩子沉默而残酷的厮杀，断臂，骨折，撕裂血肉，折断身体，战斗双方像是完全没有痛觉一样承受着这一切。
关熏华为何要战斗呢？因为一场误会，一个错误的理解。那那个吸血鬼呢？我想不出来。
这场战斗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这时，不远处的叶文露出一丝厌烦之意，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漆黑的匕首，接着那把匕首的刀尖冲着我的脑袋飞了过来。这一次匕首飞的很慢，完全比不上第一次刺穿我手臂的利落，我甚至怀疑它到底是怎么能飞起来的。
不，不是它飞的很慢。
我反应过来，是时间变慢了。匕首在一寸一寸的前进，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躲，躲了又有什么用呢？那柄漆黑的匕首一点点接近我的眉心。我的视线凝聚在刀尖上，等着它钻进我的脑子。但在这时，一支白皙的小手从侧面进入我的视野，那支手挡在了我的两眼之间，我看到匕首穿过它，带出了一线鲜血。
那一线鲜红溅到了我的脸上，我心头一震。时间恢复了正常，飞跃而来的关熏华在半空中扭转了身体，落地之前她就拔出手掌上的匕首反掷向了叶文，可匕首飞出去的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团黑气。接着叶雯飞跃过我的脑袋，两人继续缠斗在一起。
突然之间一阵愤怒充满了我的胸膛，好像有人莫名其妙的给了我一耳光。我捡起掉在一边的唐剑拔剑出鞘，脸上的鲜血余温尚在。
“吸血鬼是不是被破坏掉心脏就会死？”
我问。
“这个嘛，我没有试过，试过的吸血鬼好像都死了。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有人做过一个调查，说吸血鬼百分之百是死于自杀和他杀。”
说完他自顾自股的大笑了起来。
“哦，抱歉，讲笑话的人不该笑得哈。不过，你看，说的好像我们有其他的选择一样。不巧的是我还信教，你知道天主教是禁止自杀的吧，知道为什么吗？”
我当然不知道。
“因为上帝才有权利拿走你的生命，自杀代表你剥夺了上帝的权利。这一下我的选择就更少了不是吗？”
等他说完，我心中刚刚燃起的愤怒悄然泯灭，连带着一起消散的还有一丝杀意。要说现在我心里是什么感觉，我想更多的是怜悯。
身旁，两个女孩的战斗陷入了僵局，叶雯像是个书包一样趴在关熏华的背上，手抓住手，脚缠住腿。感觉上是某种关节技，如果关薰华的校服上没有那么多血迹的话，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在玩闹的女孩。
叶文的手中再次出现了匕首，他慢吞吞的走过我的身旁，丝毫不把手拿唐剑的我视为威胁。
“这场笑话也该结束了不是吗？”
他走到关薰华的面前，不死民少女放弃挣扎垂下了头。最后叶文朝我这里望了一下，眼中满是失望，然后他高高举起了匕首。
“够了！”
时间凝固了，我迎向那个失望的眼神奔跑起来。我与他本就只有不到五步距离，在到达他身边的一瞬，我双手握剑挥向了他的身体。
那唐剑真的是很快，我没有任何砍到东西的实感，可停下手时剑身已经带着一丝鲜血停在了另一侧。
吸血鬼倒了下去，身体分成了两截，鲜血像是粘稠的喷泉一样从断裂的躯体中喷涌而出。
但我没有砍到心脏，让门外汉一下砍中心脏那得靠运气，而我也压根没打算砍那里。
“焦翰林！”
我用肺部隐隐作痛的力气大声喊道。
“你这个死秃子！我知道你在看着呢！把这无聊的考验给我结束了吧！我不会杀他们任何一个，也不会再扭转时间了，给我找其它的办法！”
听到呼喊，那个穿着小熊睡衣的中年男人一边用小拇指挖着耳朵一边从走廊里缓缓走了出来。
“哎，你以为我想秃吗。男人到了这个年纪本来就很容易掉头发的啦。”
“谁管你的秃头了？！”
焦翰林眯着眼看向地上的吸血鬼，而叶文一边表示我的剑法太糟糕一边用手把自己断成两段的身体拼起来。那真的是一幅很猎奇的画面。
“呀~被砍成两半再拼起来是吸血鬼的礼仪啦，放心，我没事。”
我想这种礼仪还是赶快废弃吧，真是闻所未闻，见也绝对不想再见到了。
关熏华在见到焦翰林的一刻便又开始了挣扎，我放下唐剑，按住她的肩膀。她安静了下来。
我重新向她介绍了我是陆千廻，她可以叫我千廻哥，我还告诉她，她本子上所写的关于我是不死身，我会呆在她身边之类的事，我改主意了，我要摆脱不死之身。但我会在余下的时光里我会经常去看她，大概会持续多少年呢，假设我能活到一百岁，那就还有八十年。
八十年对已存活上千年的她有什么意义吗？我不知道。其实明天她就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但那又如何呢？
因为我随意许下的承诺。那位有上千年历史的女孩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走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
所有人都消失了。
她仰天嚎啕大哭。而趴在她背上的叶雯一手环住她的脖子一手开始抚摸她的头顶。
不死之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能理解她的，也只有那个吸血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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